Ever After终卷 第二章「夜与自动手记人偶」
「夜与自动手记人偶」
一切都是周而复始。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
腐烂的尸骸溶入大地,大地上诞生了新的生物。
群星和夜晚的帐篷,在几个小时后,便换成了朝阳的帐篷。
人也是周而复始。
孩子出生,会说话,开始走路,认识自己时,故事便开始了。
恋爱,成长,家庭与家庭结合,和父母一样生下孩子。
认识世界,增长见识,把知识传授给年轻人,又出现了相同的年轻人。
某人的故事藉慰了某人,被藉慰的某人又开始了新的故事。
一切都是周而复始。
这里也有一个循环。世界上到处都有的,微不足道的周而复始。
男子在荒岛上捡了一只野兽。
美丽的野兽,在追随男子之前,便掌握了很多技艺。
轻松杀人,渴望隶属的技艺。
相逢并不美丽。野兽用那双美丽的手,杀害了他的部下。
野兽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许多部下,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野兽为男子带来了灾难与救赎,同时,渴望着隶属于他。
男子拼命地逃跑,但是最后还是认输了,接受了野兽。
尽管野兽是罕见的珍宝,但很难使用。
无论清晨、白昼、还是夜晚,男子都为之苦恼,无法平静。
男子原本就是不愿被束缚的人。
他抛弃了责任,抛弃了家庭,冲进了大海。
出生于以花命名的家庭的男子,逃出家庭,得到了自由。
男子渴望自由,渴望不会被任何人夺走的自由。即使抛弃弟弟。
因此,男子和野兽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只重视自己。
男子很想获得解放,从这种恐惧中。
一切都在周而复始。
——「神灵大人,我的一切, 都在周而复始。」
铃声响起。
「大佐。」
她轻声在男子耳边说道。
「……」
「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大佐。」
此时是傍晚,人们回家的时候。
「……」
「怎么办?」
橙色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房间。精美的室内装饰反射着夕阳的光辉,整个房间都如同艺术品一般华美。
「……」
「因为刚才摔倒了,您的耳朵…」
理应如此。不停说话的人,和决心无视她的人,就在刚刚装修完的画廊里。
「……怎么可能。」
「那我就放心了。我想听听,您有什么妙计。」
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不应该在一起的两人,顺从地跪在地上。
「……」
「大佐。」
「……」
「大家陷人绝境了。
「……」
「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大佐。」
「……」
「怎么办?」
「……」
「如果有什么妙计,请告诉我吧。」
「……」
「大家陷入绝境了。」
「……」
「如果能让我说一下自己的意见,首先是我来充当诱饵……」
「闭嘴,怪物,不要无数次重复相同的话。不要呼吸,现在先认真地思考。」
莱顿沙夫特里希海军大佐,救国英雄布甘比利亚家的长子,昔日把薇尔莉特·伊芙加登捡回来的男子。
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大佐用手挡住了眼睛。
短暂的寂静与黑暗让他产生了一种放心感, 但哭泣声、怒吼的男子声,粗鲁地把人踹倒的声音,又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
「……」
头部疼痛难忍。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精神疲惫。男子用手摸了摸后脑,发现流了一点血。为了把最坏的心情赶出身体,男子深呼吸了几次。
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一 些,但是,一睁眼便看到了身旁的女子,男子顿时觉得非常不快。
不快感、拒绝感、 恐怖,都一点点地放进了迪特弗利德的感情容器中。不过,最让迪特弗利德难受的感情, 并不是这些。
「……」
刚才一直喋喋不休的女子,果然沉默了下来,甚至一直没有呼吸。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迪特弗利德凝视着昔日的仆人。她与迪特弗利德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不同了。她身上寄宿着一种耀眼而冰冷的美丽,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更为明显了。迪特弗利德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座冰雕。
——明明是散发着野兽的臭气。
现在却只有花香。
——跟我想像中一样。
「……你有倾城之美。」
「……」
「我弟弟为了你能活下去,炸毁了车站。你真是倾国倾城啊。虽然我没有为你而倾倒,但是,我稳定的精神正在逐渐崩溃,深深地感受到了你带来的危害和影响。在破坏、引发问题方面,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啊。」
迪特弗利德曾经对弟弟说过,这只野兽可能倾国倾城,这句话包含了一切意思在内。薇尔莉特这个姑娘,是神灵不该制作的人,不该出生在美丽的星星下。把她放在身边,会引发很多问题。」
「问题儿!」
即使她本人不想,也会出现很多问题。
——一切都是循环往复。
因为无论怎样逃跑,都还是会遇到她,所以,迪特弗利德开始认为,也许这是某种启示了。神灵让自己必须面对,被自己抛弃的少女。
薇尔莉特默默地抚摸着胸针,迪特弗利德推测到,那是弟弟送给她的礼物。
「……」
迪特弗利德很想咂嘴。
也许,这个姑娘,会成为自己最爱的弟弟的妻子,她也是世界上最差的妻子。
——这些事以后再考虑吧,现在的任务是摆脱困境。
决定与现实战斗的迪特弗利德,扭头观察着眼前的形势。女子、男人、老人,全都被枪指着,跪在地上。当然,迪特弗利德和薇尔莉特也是如此。意想不到的事态,如果只有自己和薇尔莉特,还能解决,但是,现在还有很多普通人,两人根本无法行动。而且,迪特弗利德还有本不想保护,但又必须保护的人。所以,他自然想咂咂嘴了。两人也许会被人误认为是恋人吧,因为他们凑得很近也没有拒绝对方。
「喂,你真的屏住呼吸了啊?」
虽然她看起来并不痛苦,但是因为薇尔莉特一直盲目地服从命令, 迪特弗利德也有些担心了。
「我开玩笑呢。呼吸吧!」
薇尔莉特立即眨了眨眼,说道:
「是。」
然后,她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看到薇尔莉特平安无事,迪特弗利德也松了口气,但是,他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喂,你……」
「是。」
「以现在开始,服从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是。」
「营教百姓,这是我的义务。没办法,只能把你也算在百姓里了……如果知道你被杀死了,我弟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呢。即使不是故意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死了,我弟弟不知道会怎样,估计会恨我吧。」
「……不会的, 大佐,他……」
「有点自知吧。怪物!他为了让你活下去,炸掉了车站,这件事无论过去多久,都会让他被人嘲笑。就是你,让他变成那个样子的。魔女……」
他找到了她,她为他而存在的道具。
曾经是无名野兽的少女。他在孤岛上捡到她,把她带回来,拼命使用后,觉得无法控制,又把她抛弃了。孤儿、道具、少女兵、自动杀人人偶、魔女。
——即使我不愿意, 现在也必须保护她, 把她带回去。
「我会救你,所以,你也要救我,魔女!」
命运的循环,让彼此厌恶的人相逢,又为他们加上了最好的调味料。
因为,现在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和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被强盗用武器指着。
「.……虽然很不爽,但是,最优先的是你的生命。这样做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弟弟。」
「……」
薇尔莉特认为允许呼吸,也是允许自己发言,所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那是我的责任,大佐。少佐……基尔伯特少佐,深爱者您。」
迪特弗利德瞪大了眼睛,凝视者着薇尔莉特的蓝色双瞳,双眼的颜色与弟弟基尔伯特略有不同。
惊讶的绿色宝石中,发出了认真的眼神。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护您。」
薇尔莉特如同骑士一般,毅然说道:
「我会尽量服从命令,但是, 如果有危险,我会优先保护您。」
「喂!」
「我一定保护您,让您平安地回到少佐那里。请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大佐!」
这是我的台词!迪特弗利德又想杀掉薇尔莉特了。
两人这样对话,是因为之前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从莱顿沙夫特里希迎来清晨开始说起吧。
清晨,天气晴朗。初夏的莱顿沙夫特里希到处都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
面包房的夫人把面包摆上货架,寻找面包碎屑的小鸟在周围飞来飞去。在三间人气面包房旁边,是著名的茶社,之后是银行,从银行拐弯,便是大型商店林立的主干道。
在主干道旁,有一间计划明天开张的画廊。画廊名为「阿尔忒弥西亚」。这个名字也是这间画廊的老板、画家的名字。
画廊里除了老板的作品之外,还有很莱顿沙夫特里希和国外艺术家的作品。为了培养新人,老板还展出了许多无名年轻人的作品。作为在莱顿沙夫特里希孕育新艺术的场所,画廊今天要举办一场开张庆祝派对。清晨,店员们就开始打扫店内和门口的道路了。上午,西餐厅的店员们送来了葡萄酒、点心和桌椅。
料理已经做好了,只有两种,并不是正餐,只是能让客人们不会饥饿的轻食。
傍晚,阿尔忒弥西亚店内更加忙碌了。如果有人在这里指挥,一定会这祥说吧「快点儿」,「再快点儿」,「要优雅」。
拿着这间画廊邀请函的客人们,陆续来了。虽然是只招待一些相关人员的开张庆祝派对,但来的人很多。少数而精锐的店员们,也越来越忙了。
帮客人拿衣服,饮料不够了,杯子被打碎了,被客人抓住问老板在哪……因为没有人指挥,所以现场一片混乱。
他们平时的工作是安静地为客人介绍艺术品,所以最初看到大量客人时,都无法掩饰自己的慌乱。不过,看看客人们吧,大家都在开心地欣赏着艺术品。看到客人们的样子,店员们也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阿尔忒弥西亚邀请的客人中,还混着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异物。
一名少女, 并且非常美丽。从欣赏的角度出发,毫无疑问,她就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她身上的白色百褶裙,宛如夏日盛开的鲜花,柔软的及腰金发描绘出了一条美丽的曲线。
也许是因为刚下班,她单手拿着一个看似很重的手提包。
每走一步,长靴都会敲响大理石地面。
她一边欣赏每一幅作品一边前进。牧歌般的风景画,雪白纸张上洒落银色墨水的抽象画,人物活灵活现的油画。还有让人不敢在近处欣赏的玻璃工艺品、陶艺品。最开始是国内名家的作品,后半部分则是无名艺术家的作品。少女走到一幅作品前,停下了脚步。
「……」
那是幻想的空想画。那是冬天的大海吧。在黑暗、冰冷的海水中,各种物品缓缓下沉。怀表、羽毛、皮带、匕首、白色小花、椅子……每一件物品都有损坏的部分。乍一看,根本不知道作者想要表现什么,不过,在作品中央的少年,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欣赏者。
少年只有十来岁,和少女的感觉很相似。稍微凝视一会儿,更会有一种想要拯救他的感觉。因为少年凝视欣赏者的眼神,正是在堕落中祈求拯救的眼神。不过,没人能实现他的愿望,因为他在作品中,欣赏者什么也做不了,看完这幅作品后,欣赏者也会有一种心无所依的感觉。
「打扰了,这幅画是我画的,这幅……」
突然,有人从背后说道。
仿佛在寂静的空间投入一块巨石,低沉的声音撕裂了昏暗的室内。
大家都在著名画家作品展示区,在这里的人只有少女,和这幅空想画的作者。他忍不住向停下来欣赏自己作品的少女搭话。这也是很自然的相逢。立场、状况等一切都不相同的两人,也许会开始什么故事。即使不是恋爱,也没有关系……
「……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大佐。」
在少女转头的瞬间,整个空间里响起了巨大的破裂声。
当然,实际上并没有声音,但至少,迪特弗利德听到了自己的心发出了这个声音。迪特弗利德觉得体内血液倒流,浑身发冷,有一种可笑的感觉。在他的人生中,最忌讳的东西之一,就在自己眼前。
「……你在干嘛?怪物!」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迪特弗利德那双与弟弟颜色不同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动手记人偶。从背后没有认出来她,也许是因为她的金色头发不像以前那样凌乱吧。在航空纸信事件之后,迪特弗利德便再也没见过薇尔莉特。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能从背影认出对方吧。
「我在欣赏画。大佐。」
薇尔莉特面无表情,但握紧了手里的胸针。
「你?欣赏画?你能理解吗?」
首先是嘲笑, 然后是用语言先发制人,必须拉起一条坚固的防线。 因为,这个少女原本是武器,自动杀人人偶。
「我不知……是否理解。但是,眼睛、 双脚,自动停下来了。」
对迪特弗利德来说,她是唯一可怕的人。
无论遇到任何人,迪特弗利德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乱如麻。
「……」
迪特弗利德很害怕。
这个少女很可怕。
「以前,给您添麻烦了。」
他知道她做过什么。
他知道她杀死过什么人。
而且,记得自己.……
「少佐的事……」
因为她是怪物,曾经如何对待她。
——「神灵大人啊,我……」
脑海中,琢磨着语言。小时候,在某地,多半是祈求在死时会遇到她的话。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幼稚而愚蠢,虽然是无聊的祈求,但当时的自已则格外认真。
看到这个少女,迪特弗利德便会想起那时可笑的自己
「我这就走。大佐,请您慢慢欣赏吧。」
「……嗯。」
薇尔莉特决定离开战场,并且付出了行动。
双方都认为这样可以和平解决,都能确保自己的生命。
「喂、等一下。」
然而,迪特弗利德还有话想说。
「……」
薇尔莉特立即停了下来。然后又转身凝视着迪特弗利德,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这也是决定离开的她,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吧?
考虑到两人过去与现在的关系,她的判断非常正确。因此,她能肆无忌惮地、默默地凝视着对方。
那双碧蓝色的双眼,如同碎玻璃般,刺痛了对方。现在,也深深地刺痛了迪特弗利德。迪特弗利德被那单纯的眼神刺痛。
「……」
虽然迪特弗利德叫住了她,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有很多训斥她的话。或者应该说,只有训斥她的话。
迪特弗利德恐怕不会对她说出温暖人心的话语,不会表现出温柔的态度吧。不过,在临别之时,也曾经轻抚过她的头顶。那算是什么?但只有那样。因此,也许是因为那个缘故。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如此简单的问题,都难以说出口。
如果换成别人,肯定能轻松地说出来吧。迪特弗利德对自己的作品,也很有自信吧。
然而,对这个少女,连说出这句话都很难。
两人沉默了许久。
「……」
沉默了许久。
两人间的气氛,如同在荒野相遇的两头野兽,都在算计着该如何攻击对方一般。两人都强行克制着自己藏而不露的粗野一面。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对互相凝视的俊男规女,但对两人来说,此时都如同亲赴战场般紧张 。
「……」
迪特弗利德流着汗。
薇尔莉特的呼吸也非常急促。
「……」
薇尔莉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刚刚张嘴又立即闭了起来,反复了许多次。此时该如何是好,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她也很难做出判断吧。
不仅是薇尔莉特,迪特弗利德也是如此。他的表情比薇尔莉特还要严肃。
平时的她不会这样。
就连写了很多封信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面对迪特弗利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就是迪特弗利德。
「……」
也许是找到了最好的答案,薇尔莉特放下了行李,双手背后。
「……请吧。」
一开始, 迪特弗利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看到薇尔莉特身体微微前倾。
「啊……?」
毫不犹豫,如同自己就是道具般。
「我会老老实实的,请吧。」
请吧,请拿走吧,我的生命。
现在的她与过去的野兽重合。
「请什么啊……」
迪特弗利德绞尽脑汁,才支支吾吾地问道。
迪特弗利德一直在苦苦思考,该如何弥补自己的失态,根本无法立即应对薇尔莉特突如其来的话语。
「您忘了吗?在接受训斥和惩罚时,我都要这样。」
无法应对。迪特弗利德的脑海中,所有能语言化的信息都消失了。
「……你,做什么啊……」
碧蓝双眼的主人出人意料的行为,让迪特弗利德狼狈不堪。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了表示我对大佐没有攻击的意思,所以只能这样。」
那双眼睛……?
「无论我说什么,一定……也不能弥补。我、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自己做过什么。知道自己给大佐,留下了多么可怕的回忆。尽管如此,您依然把我交给了基尔伯特少佐,我非常感谢您的温情。我想回报您。即使您说不需要,至少也让我……」
那双眼睛正在问为什么。
「接受您的拳头和训斥吧。请吧……」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犹如针扎一般疼痛。
「请吧。」
如果这里不是安静的画廊,迪特弗利德会因为羞愧,大声怒吼吧。但现在,他只能握紧双拳强行让自己平静。
「……我,像讨厌死亡一样……」
这个少女,永远不会如自己所愿。
「讨厌你的这部分。」
迪特弗利德颤抖着说道,薇尔莉特面无表情,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
虽然没有改变姿势,但薇尔莉特戒备着,自己的本能会让自己杀掉这个男人。看到这个姿势,迪特弗利德冷笑了一声。
仿佛在说,无论什么时候,先被杀掉的人也是你。
迪特弗利德觉得快速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了。薇尔莉特也退了一步。两人逐渐平复了下来。
因为,最后迪特弗利德确认,她还是孩子。孩子表现出的姿势和动作,会给对方很大的影响。迪特弗利德非常讨厌这种影响。
他厌恶被人干涉,所以对他来说,这让他讨厌得想要呕吐。
习惯压制别人的人,很容易受伤。因此,内心中非常胆怯。虽然胆怯,又会优先他人。矛盾的生物。
——令人作呕。 住手!去死吧!别再看我!
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但是,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始终都是粗暴的话语。
两人之间有一个大湖,两人都不知道湖水到底有多深,只能在对岸凝视着对方。最差的相逢。
他的部下袭击她,她杀光了他的部下,就是根源。
然后,不断追逐,终于形成了主从关系。
不过,主人的生命掌握在薇尔莉特手中。
一起生活后,他才知道那是薇尔莉特需要的东西。
在荒岛上,两人一直这样。
遇到任何情况,薇尔莉特都会优先保护迪特福利特。
所以,在把她交给基尔伯特时,她也没有反抗。
「……」
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这个瞬间吧。
没有变化的两人,沿着平行线,再次相逢。每次都因为拒绝对方的事实,无法行动,最终逃走。
——基尔伯特……
他是两人最爱的人。
「……你……我……」
一一为了基尔伯特,我也得改变吧。
「大佐……?」
——为了你,现在,在这里改变……
也许,会舒服一些吧。
在迪特弗利德艰难地做出决定时。
「哇啊啊………………」
事件爆发了。
明显这不是临时起意的犯罪。
听到老板阿尔忒弥西亚的惊呼,迪特弗利德和薇尔莉特立即冲出了安静的小房间,但此时强盗们已经用武器指着妇女和孩子们,强迫他们跪下了。强盗们的行动极为迅速。
薇尔莉特刚想把手提包扔过去,迪特弗利德便立即阻止了她。
「你傻啊!里面不光是大人啊……」
在人质中,还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婴。
「我以最快速度制服他们。」
「他们拿着枪呢,要是击中别人该怎么办!还有艺术品……你这样粗鲁的家伙根本没有出场的份儿! 现在先老老实实地吧。」
「可是,大佐。」
「老实点!」
在两人坚持已见时,强盗们注意到了他们。在大厅里,也许是因为恐惧,男人门都被殴打着跪在地上, 女人们都自然地坐在地上哭泣。
此时,一名强盗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冲着迪特弗利德挥下了武器。
迪特弗利德可以轻松地避开,以前也无数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他都是单手抓住对方的枪,然后借力把对方甩出去。随后抢过对方的枪,冲着对方的脑门就是一枪。如果只是一个人,迪特弗利德肯定会这样做。没错,只是一个人的话。
——为什么, 在这时候.……
没有比乖乖挨揍更耻辱的事了。但是,现在比起尊严来,还有更需要保护的东西。因此,迪特弗利德没有躲避。因为现在与强盗交手,人质们肯定不会平安无事,还是寻找好机会吧。应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然而,自动杀人人偶的判断,却和迪特弗利德完全相反。她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
她是要用身体挡住自己吧。在这个瞬间,迪特弗利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弟弟的脸。
——基尔。
迪特弗利德立即伸出了胳膊,一把抱住了薇尔莉特,用后背对着强盗。从后脑到背后,都被强盗重重地殴打了。迪特弗利德可以听到怀中薇尔莉特微弱的呼吸声。
之后,两人便落到了现在的田地。
迪特弗利德认为,自己控制住薇尔莉特的行动是正确的。
虽然她是在蒸汽火车中,孤身一人与恐怖分子战斗的少女,但是,现在如果在画廊里出事,那就麻烦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饲养了狂犬的主人一样。
狂犬在迪特弗利德被殴打后,仿佛失去机能一般,格外地安静。当然,除了薇尔莉特伸手想要帮助迪特弗利德检查伤口,被迪特弗利德拂开之外。奇怪的动作,也许会招致强盗们的毒打。一直以保护别人为生的她, 现在被人保护了,并且,还让对方负伤了。
她是因为失意而停止了机能吧?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又恢复了机能。
「我知道在画廊应该谨慎。但是,比起作品来,人命更重要吧。」
——我的后脑被人殴打,是为了谁啊?
她握紧胸口的胸针,认真地说道。不过,迪特弗利德依然严厉地说道:「……你……看来还需要我的教导啊!」
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薇尔莉特眨了眨眼睛,刚张开嘴,又立即闭上了。
薇尔莉特无数次轻抚着胸针,确认了胸针没有损坏之后,终于茫然若失地低声说道:
「……我理解了。」
「傻瓜能理解什么?」
迪特弗利德冷笑着说道。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自动手记人偶,怎样伤害地都不会有效果吧,迪特弗利德这样想着。
「我完全理解了,要尽量避免在这里战斗。」
声音有些沙哑。迪特弗利德斜着眼看着薇尔莉特。你真的很重视它啊,用两只手保护着它,不想让任何人触碰它。
「……」
迪特弗利德的声音柔和了一 些。
「……你明白就好,画廊的老板很照顾我,就算是为了她,也必须选择最好的方法。」
「……是。」
「当然,人命优先。不过,不要用愚蠢的方法战斗。」
薇尔莉特像孩子那样点了点头。
「你只执行过护卫、暗杀、游击等任务,所以不太明白。在大海上……舰队战的目的是保护,与目的是镇压的战斗,完全不同。」
「……为了保护」
「如果不能在海上阻止他们,敌人便会登上陆地。莱顿沙夫特里希被称为军事国家,也不仅仅是陆军的功劳。你……我没教过你海战……不过,你现在忘掉破坏一切的战斗方法吧,模仿我的方法。」
「明白了。」
薇尔莉特的回答让迪特弗利德大吃一惊。不,更让他吃惊的是,野兽竟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在他手里时,拥有这美貌的自动手记人偶还是不会说话的「野兽」 或道具。并且,是不听话的怪物。
「……不过,那我更不能忘记,对我来说,您是最优先保护的对象了。我为了保护您而战。大佐,请不要想为了基尔伯特少佐而保护我。关键时刻您可以拿我当盾牌。我可以替代,但您无可替代。
如果,那时……
「那关系到保护基尔伯特少佐。」
在那个地方。
「那么,怪物。以后这家伙就是你的主人了。」
没有放手,而是亲自教育她……
她也会如此成长吗?
「……闭嘴。」
她会这样想吗?
「闭嘴,怪物!」
从来没想过这些。
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时,另一个自己立即会否认。
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培养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一定会变成这样。也许能教会她语言。但是,很难让她理解别人的意思。也会给她服装和生活用品吧?不然带着她出门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现在的她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什么。
——原来如此, 那个胸针和基尔伯特眼睛的颜色一样。
自己绝对不会把她培养成这样吧。
——总是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自己绝对受不了。
如果没有放手,薇尔莉特一定会为了迪特弗利德,提前离开人世吧。
「……那就,表演吧。」
——哎,基尔伯特。
「……表演吗?」
——我总是在事后才意识到你的伟大。
「没错。你自己说过的,你就来充当诱饵吧。」
——那个,肮脏的野兽,竟然能……
「明白了。」
——变成这个样子。
「首先,拿着这个……这时候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和我并肩战斗,有什么问题吗?」
迪特弗利德问道,薇尔莉特歪着头回答道:
「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在此时会对昔日的武器流露出一些感情。
「请正确地使用我,大佐。」
薇尔莉特只是露出了无邪的笑容。
为什么阿尔忒弥西亚画廊会被强盗袭击?
在日常生活出现这样的暴力事件,是有原因的。
首先,从强盗主犯、某个男人遇到他人生中的转机说起吧。这次案件是惯犯作案。
人们沦落为强盗,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好处只有一个, 那就是短时间内可以得到高额的回报。善良的市民,通过工作得到回报,但强盗不会那么想。人要付出劳动,才能得到回报。高额的回报,则必须付出很长的时间和更多努力。强盗放弃了这些。无论在什么环境里,人取得成功,都离不开经验。犯罪一次,以后不再犯不就行了? 人们会纳闷,罪犯为什么会屡教不改吧?
犯罪一旦成功,便会继续。因为,别人需要付出漫长时间才能得到的东西,罪犯可以在一瞬间得到,只要等待好机会。
习惯了以后,分辨好机会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
有人擅长分析出别人的想法。通过对方的眼神、呼吸的方法、声音、人际关系,立场,得到「正确」的结论:乍一看像是魔法, 但其实,只是长年观察对方便能得到的结果。
这是对个人战的战术,强盗还需要一些把握空间的能力。他在街上闲逛,突然看到了新开张的画廊,而且,告示上还写着开店的时间。
前一天邀请相关人员聚会,无论什么店铺,新开店时,都很难完美地应对。即使是有画廊工作经验的人,也很难做到一切完美。 当天工作人员们一定会手忙脚乱吧。只是自己人的聚会,画廊在安保方面,也一定会大意吧?
强盗这样想着:「啊, 肯定能在这里捞一票!」
强盗和画廊老板无冤无仇,只是因为做出了这种判断,才决定洗劫画廊。阿尔忒弥西亚画廊只是运气不好。
画廊的老板为了开店多么辛苦,艺术家们因为能展出自己的作品,是多么开心,强盗们无情地践踏了他们的感情。
在强盗眼里,他们都不过是会走路的杂草。
不过,这次阿尔忒弥西亚画廊还有幸运的一点。
「糟糕……啊、对不起……!她突然……」
热爱艺术的海军大佐。
「……」
和昔日被称为莱顿沙夫特里希战斗少女的女子,都混在人质中。
一名男子高举双手, 慌张地冲着强盗们叫道。
黑色长发披肩的男子,怀里躺着一名颤抖的女子。
「怎么了?」
几名全副武装的强盗凑了过来。
「好像是肚子疼。」
「不过是肚子疼而已,不用管她。」
「还要看着他们呢。这个女的,带她去厕所吧……另外,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画基本都装好了,其他东西还没收拾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强盗们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不管那名痛苦的女子;二是出于人道,带她去厕所。无论哪个选择,只殴打男子都是他们的原则。有必要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暴力,但没有必要的话,他们也想快速解决问题。
「……怎么办?阿玛塔呢……」
「阿玛塔先上车了,这些小事儿不用一一上报吧?」
阿玛塔应该是他们的头目吧。强盗们默默地看着痛苦的女子,女子终于捂着肚子滚到了地上。
男子一边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边大声叫道:「振作点!」女子仿佛是听到信号一般, 缓缓地抬起头来。
金色长发的缝隙间,露出了宝石一般的碧蓝双眼。她用手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但是,尽管如此。
「……」
强盗们立即意识到,这位女子相当美丽。
「……还需要一些时间啊。 而且,之后也需要女人。」
仿佛是被吸住了一样,一名强盗凝视着女子的双眼。
这位女子湿润的双眼,从脚下向上仰望时的破坏力,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
「那这样吧。」
无论这个强盗是怎么想的,都能从他卑劣的笑容中看出他不怀好意。
强盗用枪指着女子,让她站起来,然后走向厕所,过了一会,女子和那名强盗都没有回来。
在此期间,画廊的展品一件件地被搬到了店外的卡车上,强盗们一开始就穿着搬运工的衣服,所以路过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
一辆车装满之后,开走了,另一辆车停在了门口。画廊老板阿尔忒弥西亚默默地哭泣着。看来这些强盗都是相当老练的惯犯。他们刚进人画廊,便用武力威胁大家,不让大家抵抗,但是,在之后便只是冷冷地管理着人质。只要人质们听从命令,便不会受到伤害。这个希望,让人质们非常顺从。
「对不起,她……我只是把手绢借给她,仅此而已。她的衣服袖子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可以吗?」
后方有人说道,阿尔忒弥西亚转过头一看,那是一位老朋友,也是这次邀请的艺术家之一。最初是阿尔忒弥西亚在某个疗养地,看到他正在画风景画,之后两人便成了朋友。尽管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但是阿尔忒弥西亚经常邀请他来欣赏作品。绘画好像是他的兴趣,完全是为了自己而画。
他的作品深深地打动了阿尔忒弥西亚,所以请求展示他的作品。他最初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像少年一样开心, 微笑着答应了。
——啊,神灵大人啊!请把一切都还给我吧!请把快乐的时间还给我吧!
尽管作品被强盗夺走,让阿尔忒弥西亚心如刀绞,但是今天这个本该快乐的日子被彻底破坏,更让她觉得对不起大家。
「给,用这个吧。」
强盗从男子手里接过手帕,然后递给了阿尔忒弥西亚。
阿尔忒弥西亚一边擦眼泪,一 边凝视着男子, 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谢谢你。」男子露出了微笑。阿尔忒弥西亚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在讨论艺术时,他的微笑不是这样。而且,他的眼睛没有笑意。
「」
男子冲着阿尔忒弥西亚说了句什么。不过,也只是光动了动嘴, 阿尔弥西亚不不确认他说了什么。
不过,恐怕是这句话:
「马上就完事了。」
不久后,强盗们终于要走了。
「带一个人去港口,女人和小孩都行,怎么办?」
「女人吧。」
「那家伙,还在厕所玩女人吧?怎么还不回来。」
人质们意识到自己要被解放了,都有些激动。遭遇了灾难,自己呕心沥血创作的作品也被夺走了。这本该喜悦的一天变成了 绝望的一天。但是,大家都活着,这是今天唯一值得开心的事。大家都这样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性。总之,大家都想尽快脱离苦海 。
其中,只有一名男子,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强盗们。他正是担心女子腹痛,保护女子的男子。女子被带去厕所后,男子便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甚至还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去把他叫来,人质就选那个女人吧。她很年轻,就算半路扔掉,她也能自己走回来。」
听到强盗的话,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男子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强盗们也转过头看着他。
「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不过,想侵犯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
「……你是什么人……你有意见……?」
强盗恶狠狠的瞪着男子,男子却依然笑个不停。已经失去了自己收集的艺术品,不能再失去客人们了,阿尔忒弥西亚慌忙用眼神阻止男子。但男子只是眨了眨眼,说道:
「阿尔忒弥西亚,没事的。」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历史。
昔日,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尽管现在已经放手了,但并没有断绝主从关系。
野兽极为忠诚,即使很久不见,也依然忠诚。
这是自己曾经侍奉的人,值得自己侍奉的人。
所以,野兽会为了主人拼命战斗。因为,只有极为有限的人,才能成为野兽的主人。
「那家伙跑得很快。」
「……啊?」
「所以,你们也完了。不好意思。」
「喂,你家伙,闭嘴!」
迪特弗利德突然说这些,强盗们自然是大吃一惊了 。
「她像鹿一样快。而且,这里是主干道,离旅馆很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今天没带护卫,他们正在房间的吧台喝酒吧?里面也有认识那家伙的人,我把信物也交给她了,所以应该能说服他们。可以推测出,你们抢走的东西会运到码头,在城市的中心部,抢劫完很难从陆地逃走,所以你们会从海上逃走吧。不过,跟我作对便休想从海上逃走。刚才那辆车开向港口时,已经完蛋了。你们出去时,最好别带人质。我的部下都是血气方刚的人,你们那样煽动他们,恐怕他们会更兴奋了。那样的话,你们都留不下全尸了。无论有多少尸体,之后都能处理。虽然需要大家帮忙保密,但今天的人质们,一定会跟我合作。 无论是谁,一生努力的证明被如此践踏, 都会心如刀绞。 」
男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并且,他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他有些疯狂,让人觉得他有些可怕。
强盗们突然注意到,人质们都离自己很远,后面似乎还有什么,那东西如同亡灵一般,隐藏在生命的灯火中,默默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画廊窗外,传来了战斗的声音。
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女子微弱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动手,薇尔莉特。」
迪特弗利德竖起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看着他的人偶,用绝对的力量击昏了强盗,迪特弗利德突然想起了过去。
——一切都在周而复始。
迪特弗利德回想起两人在荒岛时的事。
在营救两人的军舰开来时,野兽非常害怕。
迪特弗利德也很害怕,担心野兽会继续杀掉他的同伴。
因此,他拉着野兽的手,把她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的感觉像是拴住缰绳一般。
现在,已经没有缰绳了,也不需要拉着手前进了,两人之间一切都不存在了。
无论是爱情、热情、执着、还是欲望,一切都不存在。
「大佐。」
虽然没有,但这个自动手记人偶,一定……
「迪特弗利德大佐。」
只要他一声招呼,就算是在世界尽头,她也会赶来吧,她本性如此。
「薇尔莉特,你回来了,没事吧?」
野兽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是的。」
只是这样的夸奖,野兽,便露出了笑容。
夏日的星座装饰着漆黑的夜空,今天白天是个晴天,夜晚也群星闪耀。莱顿沙夫特里希的一天结束了。
人群聚集在阿尔忒弥西亚画廊周围,逮捕剧已经结束了。看到强盗们抢走的艺术品,都搬回到画廊后,迪特弗利德松了口气。然后,迪特弗利德转过头,看到了满身污渍的陶瓷人偶。迪特弗利德也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干得漂亮。 干得不错。应该夸奖她吧……
想到的语言又立即消失了。
「……」
过了许久,迪特弗利德终于说道:
「……不冷吧?」
「现在是夏天。」
简直像是不会邀请女子的男人一般。
现在,为了保护别人而战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就在迪特弗利德身边。
今天可以说是她立下了大功吧。虽然出谋划策的人是迪特弗利德,但薇尔莉特才是最为辛苦的人。
首先,她要扮演腹痛的女子,和强盗一起去洗手间。
用自己的假肢打昏强盗。
从洗手间的窗口逃走,按照迪特弗利德的指示,先去了酒店最上层,通知正在房间里抽烟喝酒的海军士兵们。
认识她的士兵最初非常害怕,当看到迪特弗利德的领结后,海军士兵们都瞪大了眼睛,立即通知军警,加强港口的戒备。
不等士兵们跟来, 薇尔莉特又返回画廊,连续击昏了几名强盗,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房间。
看到站在强盗身后的薇尔莉特,迪特弗利德也忍不住笑了。
她完全服从命令,不但救出了大家,而且没有损坏一件艺术品。
「……这件事……」
「请不要告诉基尔伯特少佐,我不想让他担心。」
薇尔莉特看到最后一件艺术品搬回画廊后,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提包,打算一个人回去了。
「……」
迪特弗利德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昔日无论野兽在何处死去,都不会有人为之悲伤,但现在……
——哎, 这就是借口,只是借口,所以更不想说了。
当时,在迪特弗利德身旁时,每天都是疯狂的一天。
在战场上拼杀,只会使用暴力。
战争结束后,世界恢复了和平,迪特弗利德甚至可以用画画消磨时光。
当时是异常的,现在的感觉才是正常。
「……我送你吧。」
「不用了,护卫们还在等着您呢,大佐。请您也早点回去吧。」
「不,就这一次,我送你。」
「不用了。」
「我送你,明白吗,这是命令。"
「我不能服从这个命令。」
「你……刚才一直是按我的指示行动吧?」
「因为是紧急事态……而且,迪特弗利德大佐送我,很不合道理。」
「你说什么?你是女生吧?」
话刚一说出口, 迪特弗利德立即有些后悔了。
「……我去叫马车,你就在这里等着,到伊芙加登家你就下车,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无论你和基尔怎么样了,我都不会见你了。」
两人乘上马车后,一直沉默着。
——他们还是恋人呢,就这样有自己的秘密,没关系吗?
迪特弗利德忽然很想了解弟弟的恋爱情况了。因为,现在这个状况,也许会背叛自己最爱的弟弟。基尔伯特对迪特弗利德极为宽容,无论是迪特弗利德把家主位置塞给了弟弟,还是不由分说地把野兽塞给了弟弟,基尔伯特都没有怨言。
仔细想想,可能只有刚把薇尔莉特交给弟弟时,因为弟弟误认为迪特弗利德贩卖人口,虐待儿童,觉得迪特弗利德不可原谅吧。
可能从一开始两人就完全不同吧。到现在,迪特弗利德恐怕也无法原谅薇尔莉特做过的事。但基尔伯特则完全不同。
「没关系的。」
薇尔莉特觉察到了迪特弗利德有些担心,打破了沉默。
「如果,这件事……比如基尔伯特少佐从其他的地方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一定会保护迪特弗利德大佐的。」
「……保护?」
「我在少佐不知道的地方,被卷人了重大的事件。但是,我一定会回来,回到莱顿沙夫特里希,今天我也回来了。另外,我们也没问题的。」
「……你想在外面做什么?」
「我们很少能在一起, 平时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也许现在也是。我在工作,他也是,能见面的时间极为有限。但是,我一定会回到少佐身边,少佐也非常清楚。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想念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不知道他是否了解我的心意。总之,就是那样。」
本来迪特弗利德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笑个不停,但现在,迪特弗利德却笑不出来。
——你终于,变成这样了……
迪特弗利德很讨厌薇尔莉特。
有很多原因,但主要受到他的感情影响。
——现在,爱着谁。
他把自己和她重合了,他讨厌对大人言听计从的她。
他厌恶不渴望自由的野兽,他讨厌这个事实。
一切都那么讨厌。原本,迪特弗利德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就连可以温柔对待的人,都极为有限。
即使自己真的想变成那样,也是不可能的。过去,迪特弗利德也无数次向神灵祈祷。
但是,自己一直没有变成那样。
——神灵大人,我……
迪特弗利德暗暗地向某人祈求,之前这样做时,他还是个孩子。
不过,即使向对方析求,也不会得到任何回报。
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的请求。
也许不可能吧。薇尔莉特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
但是,现在,迪特弗利德很想向某人析求。
——好想回去。
自己也不知道想回到哪里。
——快点结束吧, 今天, 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都尽快结束吧。
不是厌恶。
——神灵大人,我……
而是痛苦与无奈。
「大佐。」
在黑夜离奔驰的马车中,薇尔莉特平静地说道。
薇尔莉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即使遥不可及,明月也依然高挂在空中。月亮是永远存在的,与故事不同。
即使迪特弗利德不祈求,他的故事也迟早会迎来结局。
就算他不希望结束,他的故事也一样会结束。就连现在的感情,也迟早会消失。
「今天,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今天我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迪特弗利德完全不明白薇尔莉特的意思。
原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人,现在她说的话,更是让人满头雾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
「……」
「喂,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别跟我绕圈子!」
「好的,」薇尔莉特平静地回答道。
声音如同黑夜一般冰冷, 但是,听起来非常悦耳。
薇尔莉特转过头,凝视着迪特弗利德。
两人视线缓缓相交。
「……我……」
月光下的她非常美丽,迪特弗利德也瞪大了眼睛。
「在迪特弗利德大佐那里时,工作从来没有让您满意过。现在,我终于长大了,想要报答您的恩德……工作也能让您满意了吧?」
非常美丽。
「……报恩?报什么恩。」
声音有些沙哑,迪特弗利德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降温。
「所有的事,一切。从您在那个荒岛把我捡回来开始。我能有今天,也是……因为您把我交给了基尔伯特少佐。」
「……你,如果一直在我手下的话, 恐怕也没什么好事吧。
「……如果,一直在您手下工作的话,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句话,如同子弹一般, 射穿了迪特弗利德的心脏。
意想不到的问题,让他大吃一惊,以前也是这样。
永远、永远,迪特弗利德永远认为,对自己来说,薇尔莉特只是凶器。
「或许……您也想过这个问题吧。」
冰冷而悦耳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迪特弗利德想说,这是我想问你的话,但看到薇尔莉特的眼神,不由得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对她来说,也许他是没有现实感的人。
薇尔莉特喃喃自语。
如果,当时违背您的命令。
如果,当时早一点赶到。
如果,当时;如果,当时;如果,当时……
如果我晚到一步……
「而且,如果……那时能守护……」
被最爱的主人抛弃,塞给了其他人。
「……如果没有离开大佐……」
现在回想起来,薇尔莉特一直被人抛弃,又被别人捡走。
应该早已适应了吧,因为就活在这样的星球上。
原本对这个世界来说,薇尔莉特就是异物,是应该被排除的对象。
命运也是如此,因为薇尔莉特顺从地服从命令,对抗着特殊的对手。
——我也抛弃了。
我抛弃了家园,抛弃了爱哭的弟弟,还有这只野兽。
「如果,您没有把我交给少佐。」
把这个少女……
「不过,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把这个少女,塞给了弟弟。
曾经不想见到她。
也害怕她。
更主要的是,害怕自己变成另外的自己。
「现在,我作为自动手记人偶,和您一起。」
她拥有改变别人的力量。
「……你,迟早会孤身一人哦,你的寿命比我们那长吧。 」
薇尔莉特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
「我不明白。」
「那样的话,怎么办?」
「我不明白。」
「……我,我最年长,我会最早死去吧。」
「谁都不知道的,但是……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我也会继续执行命令。我会活下去吧。」
这个假设对这只野兽来说,无比残酷。
迪特弗利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最初见面时,迪特弗利德也不知道该怎样使用她。
应该守护她?还是杀掉她?应该守护她?还是杀掉她?
「所以,每天我都写信,即使少佐收不到,我也会给他写信。」
「……」
「大佐,你呢?」
「……我,我画画。」
「少佐的画吗?」
「是啊。」
「能让我看看吗?」
对迪特弗利德·布甘比利亚来说,这只野曾最初就是少女,也是怪物。像梦幻一般遥不可及。
「只有你知道我画画的事, 随便你吧。」
——「神灵大人,我想成为温柔的人。」
谁都想不到,那一滴雨水是重要的开始。
然而,到最后,大家才知道那滴雨水的重要意义。
一直下的话,会带来巨大的恩惠或灾难。
爱,简直就像雨一样。
原著作者:晓佳奈/京都KA文库
本文译者: Vileygr
核对校验: Vileygr
修改补注:紫罗兰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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